子子儿

喧嚣的烟火「短篇」

    巴黎的秋,有些凉了。也不知道爸爸赶上了回国的飞机了没有。是不是又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悄悄地抹泪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外文符号是不是又让他看花眼了;曲里拐弯的机场通道是不是又让他晕头转向了;是不是因为舍不得在机场多花钱又让自己饿肚子了;飞机上的空调有没有让他冷着;经济舱的座位不舒服,要飞那么长时间,他会不会又要坐得腰疼了……


    她托着腮,在课堂上怀着满心的心事,静静地发呆。下课时间到了,金发碧眼的同学们利索地收好了桌上的东西,比着谁更酷似地,一个个都面无表情地背上书包,径直走向教室的门,没有说笑,没有打闹。这种井然有序的疏离感,彬彬有礼的陌生感,到让她念起了国内大学里充满烟火气的熙熙攘攘的热闹。她想着大概自己是欣赏不来这绅士社会自我的独立式冷漠,便是贪那一点并不高雅的插科打诨,还有和室友一起吃过的学校大门外小贩卖的烤冷面。


    她行动缓慢地像只树懒,缓缓地合上电脑,又不紧不慢地拿起书包,生怕不能再在教室里多留似的,稳稳地坐在座位上,又发了半天呆,才背上书包,向教室外走去了。


    巴黎可真是繁华啊,中世纪的钟楼在夕阳的映射下投出浪漫和辉煌的影子,香榭丽舍大道向匆匆踏着它的行人诉说着一个个流水已逝却往来不惜的故事,霓虹闪耀的购物广场向时代宣示着这座城市的生机。华丽的酒店里,不知今夜有多少政客名流在聚会上互举着高脚杯社交谈笑;街边亮着灯的公寓里,不知有几家孩童在欢笑,有几家夫妻在甜蜜。


    她想了想,也许不是这座城市没有烟火气;只是这座城里,没有属于她的烟火。路上各色人群匆匆走过,可是却没有人,会为她停留。想着想着,她的鼻头就又酸了。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爸爸,趁着中学放假的空档,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转了两三班机,不为看巴黎的繁华,逛巴黎的景点,只想看看他的宝贝闺女,看她好好吃饭了没有,一个人在外有没有受委屈。他不远万里给她带来了干枣子,她娇嗔地嫌弃着说这边的华人超市也买得到,他看着她开心地拆开枣子包装的样子,心里也是止不住地乐。晚上爷俩在她租的公寓里做了顿火锅,爷俩幸福得不行,跟在国内请不下假来的妈妈视频通话,水汽氤氲地镜头都模糊了。她一边和爸妈讲着笑话,一边用纸巾把镜头擦拭干净,半晌才看清,原不是手机的镜头模糊了,是屏幕那边刚才还笑意盈盈的妈妈的双眼模糊了。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眼睛也跟着火锅的水汽湿了,屏幕两边的母女一齐“扑哧”地笑出声来,顺带着爸爸,一家三口,一块儿乐呵呵地傻笑起来。


    爸爸走的时候,她本想做个坚强的样子让爸爸放心。只是当给爸爸叫的车来了,爸爸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跟她说“别总懒得做饭,照顾好我女儿”的时候,眼泪倏地就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落在爸爸的肩膀上,打湿了他的衣服。


    出租车开走的时候,她一直站在那看着,想着自己又是一个人了,有时候真想就那么一直呆在蜜糖罐里,和爸妈一直依偎着,怎么也分不开。以前读书看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只觉得封建,现在却只觉得这句话的每个字都真真儿的,烘得人心口窝子疼。


    她推开公寓的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冷清。前几天的灶台还总是伴着她和爸爸的吵闹“噼里啪啦”地作响,如今摆在一旁刷得干净的锅碗瓢盆都显得有些多余。反正自己住,懒得做饭,也用不上这些家伙事儿了。挺好,不用做饭,不用刷碗,倒清净省事儿了。她走到厨房边,把灶台旁的厨房器具都摞在了一起,打算收到油烟机旁边的柜子里,只是一打开那橱门的时候,她眼又湿了。


    也不知道这老头儿什么时候趁她上课不在家,跑去华人超市,给她买了一堆挂面和零嘴儿,摆满了橱子,都是她爱吃的样式。


    手机振了一下,是那老头儿发来的微信,“俺落地了,闺女”,还连带着一个呲牙笑的黄色小脸儿。


    她看着手机,也跟着乐了,好像爸爸正呲着个大牙,咧嘴在她面前笑似的。她在键盘上打着,“昂,知道了”。


    “倏-”消息发送,后面也跟了个呲牙笑的黄色小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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